雨日讀張愛玲高邑縣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 關占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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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陰雨連綿的日子,坐在抵窗的床上讀張愛玲,真好!天,是灰蒙蒙的,地,是雨星星的,心情里莫衷的意緒加雜著些許憂郁,很符合張愛玲作品的顏色。手中的《流言》封面上這個把身軀裹進披風或旗袍里的女人,無聲地冷靜地打量著眼前那個世間,模糊的眉眼含了無盡地恬淡的思慮。生命很冷!無怪乎張愛玲一生都那么孤獨冷艷。
有學人說,張愛玲作品的底色是荒涼,荒涼著一種悲觀的感嘆,一種女性化的敏銳細膩的感嘆,時代、國家、革命等一切大的題目都濃縮在家庭生活的一幕一角,社會的波瀾壯闊是遙遠的短暫的,長久的是那些平凡男女的悲歡……如此,我便理解了為什么在各種選本中人們看中《更衣記》,它在社會層面的意義或許比那”一幕一角”顯得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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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絕對佩服張愛玲的眼光和筆力,那么細碎、那么浮庸、那么冗長、那么平淡的市民生活,經(jīng)她眼光掃描,俊筆點化,變成那么細膩、那么稀奇、那么淡麗、那么有層次感的一件一件世俗的“衣裳”,衣裳中包裹著的是一個國家、一個個階段在一個個階層孵化出的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讀張愛玲的作品,猶如咀嚼一塊牛皮糖,韌的發(fā)膩,膩的粘牙;又猶如走路,貿(mào)然陷入一片開花的沼澤,上面滿是花,腳下卻是稀泥軟水,想迅速前進難的拔腳。有時我想,假如張愛玲不成為作家,她絕對會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小資情調(diào)濃厚的時裝設計家。有誰能在衣領上顯示出政治的學說,能從改衣的過程中表現(xiàn)出復古的呆滯與活潑精神和新穎思想的較量?現(xiàn)代作家愛構筑宏大敘事,事件中缺乏的是個體的溫度。而愛玲偏愛“絮叨”,絮叨人的生活中一幕一角的顏色。在她的意識里根本沒有同時代大潮同構的一絲意愿。賈平凹說,讀張愛玲的書辟面驚艷,面對她有形穢和喪氣之感。是從另一個向度對張愛玲的解讀。讓人絕對嘆服的是她不斷的絮叨式的敘述的精彩,思維串聯(lián)起聯(lián)想的閃念雨珠般投向湖面,在光滑的水面上濺起漣漪,進而擴展成一圈圈縠紋?磥,張愛玲的書當如眼下的雨日,蒼涼中透露出些許明亮的溫度。不過那溫度總體上是在肅殺秋氛的大背景下,她不得不蒼涼、不荒涼。讀張愛玲與讀蕭紅有著大體的相似,背景大同,靈息相拂,使兩個罩著天才光環(huán)的女人,唱出的是一種意義上相似的悲歌。不同的是一個象有繁花點綴的一件旗袍,一個更象一件光毛皮襖;一個在城市一個在鄉(xiāng)村,一個為荒涼一個為凄涼。難怪她們的命運不一樣的顛沛流離,同一樣的斑駁曲晦。
張愛玲的心緒似乎永遠是憂郁的,如同雨日窗前的月季,鮮紅著,閉塞在一片陰郁的天空下,因而顯得濕冷。她永遠無法理解身旁生長的松柏、梧桐是多么的高大健朗一一那些在革命大潮中激流勇進的文化戰(zhàn)士。她懼怕生活的纖維被強大的外力扯斷,因而,她一直選擇逃離……
就在同日,打開電腦,無意中發(fā)現(xiàn)是張愛玲的忌日。無巧不成書,張愛玲其人便從書的封面上楚楚來到面前:仍然是那樣冷,那樣艷,那樣的瘦,個子是高的。用她那狗屁丈夫胡蘭成的話形容,在他上海常德路美麗園略顯逼仄的華屋里,張愛玲頂天立地,世界要起六種震動!睈哿針O艷。她卻又壯闊,尋常都有石破天驚!鼻槿搜劾锍鑫魇,情人眼里也出圣母。反過來,張愛玲又對胡蘭成贊美入骨,不管胡蘭成說什么,愛玲都覺得“攀條摘香花,言是歡氣息。”甚至“低到塵埃里”。人們實在想不通,一位絕代才女,怎得愛上一個大她二十多歲且已婚且混跡于特工諜場上的糟男人,情癡蒼天。從張愛玲愛丁頓公寓到美麗園倆人反復來去,構成一幅令人唏噓不已的風景。
答案也許就在這里,一個久混于諜場、情場的***詐老手,他所狩中的獵物不是好斗的鷹隼,而是一只慣于封閉在自我樊籠中的鶯哥,她縱然唱得歌韻好聽,但經(jīng)不起花哨的夾雜著才氣和糾纏的挑斗,一旦感情的潮水溢出理性的杯子,便變得不可收拾。尤其性格偏執(zhí)的才女,心扉一經(jīng)向誰打開,便堅定地順從毫無懸念,其行為也不為怪事。
有網(wǎng)評人總結張胡這段戀愛史說,張愛玲與胡蘭成的戀愛史是文學研究者的撰寫八卦的最佳談資。我以為此言豈啻是諷刺,簡直是悲哀。是對一個天才女作家的不應有的甚至是抱有私利目的的不公正的輕率的褻瀆。愛情往往表現(xiàn)出荒唐和執(zhí)拗,但這與他人無關,與自己有關。張愛玲和胡蘭成的婚姻,是不能簡單地用幸與不幸定義的。
張愛玲說:中國人是在一大群人之間呱呱墮地的,也是在一大群人之間死去的一一而她卻成反例。肯定的她呱呱降生時有一群人期待在身旁,而她告別生命時想不到的凄涼:獨自躺在異國公寓里,身邊沒有一個人,一床藍灰色毯子,變成她駕鶴西去的祥云。嘆亦愛玲,悲亦愛玲!
這樣的雨日,讀這樣的人、這樣的書、這樣的故事,對我真是上天“恩賜”一一但愿張愛玲的靈魂雨中再飄一百年!
張愛玲說:”我喜歡聽市聲。比我有詩意的人在枕上聽松濤,聽海嘯,我是非得聽見電車聲才睡得著覺的!卑慈绱诉壿嬐蒲菹氯,進入二十一世紀的上海和香港,更應該成為她靈魂安息酣睡的地方。因為今日之中國,經(jīng)過改革開放,所有細碎的生活,完全褪去荒涼的底色,構筑成的是一部史無前例的”民富國強”的恢宏史詩。
我聽見她細碎的腳步聲正從天堂的樓梯上響下來,她肩上的披風敞開著。因為雨日之后,所有回憶悼念她的文章將受到晴天麗日的洗禮。
注:張愛玲,天才女作家。祖籍天津,1920年9月30日生于上海,1995年9月8日卒于美國落杉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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